上世纪二十年代,一贾姓后生带着几个兄弟从镇江老家辗转到苏北一个小镇,安顿下来后便经营药材生意。由于连年战争,造成了药材严重短缺,正是这个原因,接下来数年时间,这个年轻人的财富以令人瞠目惊舌速度暴涨,贾家的药业几乎垄断了附近所有的乡镇。鼎盛时期,这个苏北重镇几乎一半的街道是贾家的产业,贾老板为人谦卑,作风低调,乐善好施。这个姓贾的小伙子就是老奶的父亲。
老奶有两个姐姐,两个哥哥,在这富有家庭,兄弟姐妹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,都接受良好的私塾教育,虽被大家闺秀礼仪所束缚,但在那个战争年代能够独善其身确实不易。
富足的日子延续到解放战争后就孑然而止,非政治原因,而是由于贾老板突然去世。贾老板毫无征兆的猝死,使贾家陷入恐慌之中,然而这些不幸并没有停止,犹如恶咒般如影随形,后来二三年里,老奶的大哥二哥相继幼年早逝。这些几乎惨遭灭门的不幸,就似晴天霹雳,狠狠地劈在每个贾家人头上。
贾夫人为了三个女儿,尽可能地不使自己倒下,坚强地支撑这个家。但也无法忍受失去丈夫儿子的巨大痛苦,几乎每天到贾老板父子三人坟茔前探望,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小镇的天空久久不能散去。
谁也想不到,这个冲击力到底有多大?
丧夫之痛未散,夭折骨肉之灾又袭,痛彻心扉,生不如死。
因悲伤过度,整天哭泣,贾夫人双眼基本失明。自父子三人离开人世后,贾家日渐萧条,破落衰败。到文化大革命时,贾老板的财产所剩无几,街道上所有的房子被没收充公,房租是贾氏家族维持生活开支的主要来源。
贾家又一次跌入深谷,贾氏三姐妹从人人羡慕的大小姐阁楼生活,竟然沦落到了无米下锅的境地。异常拮据困顿,就连平常人家都不如,估计贾家所有人以前万万都没有想到的。
那年,老奶才八岁。
老奶的大姐在这样贫苦的日子长大成人,因贾家没有男儿,贾夫人让大女儿的夫婿入赘到贾家,贾大姐结婚后,夫妇二人试着炸油条烙烧饼,通过这些小生意来补贴家用,贾大小姐沿街叫卖烧饼油条的情景,让乡邻唏嘘不已。幼小的老奶也会走街串巷去卖一些自家的蔬菜。
老奶二姐由镇江老家的堂叔保媒嫁到杭州,夫婿是杭州日报总编,贾二小姐算是嫁的最远也是贾的最好。
由于人多粥少,贾家清贫的日子依然继续,老奶18岁那年,贾夫人就托人把老奶嫁出去。于是老奶就到了我们庄上,虽然老奶外表看来于我们乡下女人无异,但是出身世门望族那种静雅还是能有所区别的。
老奶自幼受过私塾教育,懂一些礼仪,相对乡下而言也较有涵养,所以受到庄上人的尊重。谁家有个红白喜事,老奶都会主动前去帮忙,谁家有个矛盾什么的,老奶也会去调解,经常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地给别人讲大道理。
老奶极为和善,帮助乡邻非常热心,她纯朴善良、吃亏是福、厚待他人是她一贯的风格,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。
记得小时候最惬意的事,就是在炎热的夏天某个晚上,屋外歇凉的时候,听老奶给我们讲故事,听老奶唱歌。可以说,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是听着老奶的故事和歌声长大的。现在我时常卖弄一些历史典故,那可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,书本上的故事容易忘,老奶的故事一生都忘不掉。
老奶的丈夫老爹的性格跟普通乡下男人没有什么两样,年轻时脾气暴躁易怒,稍有不顺心就殴打老奶,老奶时常被打的伤痕累累,但老奶从不声张也不吭声,家务活和地里的庄稼仍然收拾地井井有条。
老奶说,这就是命,她认了,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和资本。
她说,如果红楼梦故事里贾家衰落破败令人同情,那么她们贾家家破人亡的灾难,更是无法言喻之痛之殇之悲。
老奶育有三个子女,两男一女,现都已成家立业。子女们都不在身边,乡下老房子和那几亩地,就靠老奶老爹守着。两个老人继续过着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日子。
老奶渐渐老了,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。身在异乡常常会想老奶,想的心痛眼痛,老奶和老爹都老了。
晚年老奶跟老爹相处的很融洽和睦,这一点是最令人欣慰的,也许就是这一点。
老奶的生日快到了,我想跟老奶说:“嗯妈,生日快乐!祝您永远吉祥安康!长命百岁!您能不能老的慢一点,等等儿子陪你一起老!”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
登录/注册后可查看大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