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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6月24日，江苏省苏州市姑苏区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李白读有期徒刑6年。庭上，公诉人的量刑建议是11年正负6个月，最后罪名未变，因此，结果已经算是比较轻的。主审法官在宣判后称，这是姑苏法院成立以来首次认定胁从犯，进而适用减轻处罚。《刑法》第二十八条规定对于被胁迫参加犯罪的，应当按照他的犯罪情节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。那么什么是胁从犯？为什么能减轻或者免除处罚？
接到这个案子，路漫?江苏凡创律师事务所李小伟律师脑子里立马浮现的是“法律不强人所难”“期待可能性”，李白读在那样的环境下，完全就是别人犯罪的工具，自己已经失去了意思自由能力，是迫不得已而按照他人意思实施的行为，法律不应当惩罚被强迫者，这就是法律不强人所难。如果换成你，你会怎么做？是不是只能向李白读一样？是不是只能这样做，没有其他合法的选择？如果是，法律就不能实施惩罚，这就是期待可能。我国刑法关于胁从犯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的规定，其背后的法理基础就是“法律不强人所难”“缺乏期待可能性”的具体体现。
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这个李白读跌宕起伏的人生：
2005年6月，来自苏北农村的李白读以662分的成绩，排名拥有百万人口的江苏省阜宁县理科第二名，旁人看起来羡慕不已，但李白读并不开心，因为他的目标是清华大学，然而，却差了几分。分数出来后，南京大学的招生老师早早地上门做工作，生怕这个优秀的学子被其他高校抢走，李白读虽然不开心，但南京大学也不错，于是选择了南大物理系（凝聚态物理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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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夏，一晃四年过去了，李白读以优异的成绩从南大毕业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，李白读选择继续深造，通过努力，李白读获得了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兰凯斯西储大学（在美国的排名大约相当于我国985高校之后，211之前的水平）的全额奖学金攻读硕士和博士（如果不要全额奖学金，可以选择常春藤高校，但是家里没钱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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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初，李白读学成归国，第一站是上海，但是李白读并没有在上海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，而是在一家著名的留学培训机构从事留学辅导。在上海工作一年多，面对魔都高企的房价，这个刚工作的来自苏北农村青年，倍感亚历山大。父母均已年逾六旬，从小学算起，供养他读书已经22年，母亲做过三次手术，父亲靠在工地打临工积攒家用，已经无力帮助他们唯一的孩子在一线城市立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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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末，无奈之下，李白读来到了生活成本相对低廉的苏州，就职于我国最著名的教育培训机构，专门从事帮助境内的本科毕业生赴美国读研究生的工作。2018年4月、6月，李白读两次赴澳门旅游，他也干了去澳门的人都做的事——到葡京赌场赌一把。
一般的游客赌就赌了，不会太当真，纯粹就是娱乐，而李白读不一样，他有点上瘾了，而且开始还赢了几十万，这让这个读了几十年书的学霸的思想产生了扭曲，读书那么苦，挣钱那么难，为啥赌钱轻轻松松就来了几十万？面对残酷的现实，一千年前宋真宗说的“书中自有黄金屋、书中自有颜如玉”似乎在这个学霸的现实里就是个骗人的谎言。
2018年7月，李白读再次赴澳门赌博，不仅将随身携带的20多万元输个精光，还在他人的诱惑下借了高利贷（自己感觉是借了10万），再次输光，之后便被高利贷的人关了起来。“赶快还钱，我们是澳门黑社会的，100万，否则要了你的小命！”。李白读哪见过这等场面，从小到大养尊处优，虽然家庭条件不好，但是成绩好，处处受到优待，哪吃过这等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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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社会把李白读控制在宾馆内，恐吓李白读，如果不还钱就要了他的命，要了他家里人的命，同时，所谓的黑社会人员已经看了李白读手机微信群以及电脑里的信息，知道李白读从事的工作，扬言把李白读工作中的商业秘密全部曝光出去。要知道，李白读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工作信息，他是帮助境内学生申请美国高校的——美国高校要求学生自己写申请材料——一旦美国高校发现材料非学生所写，相当于是在作假，即使录取了美国高校都会将学生辞退，这涉及到诚信，他在美国读书多年，深知美国高校决不允许作假。
李白读想想手中几十位同学的前途，家中年迈的父母……，不得已，在债主的逼迫和提议下，开始以各种理由向微信群中的学生家长以交学费等名义索要钱财，陆陆续续历经十天，多位家长共计向其转账80余万元，同时，李白读还向父亲要钱救命，父亲东拼西凑了15万元汇了过去。终于，历经十余天，黑社会还算说话算话，在陆续收到近100万后，将身无分文的李白读赶了出去。李白读天真的认为，他为了公司的利益，为了孩子的前途，公司一定会帮他把骗来的钱还上，自己再给公司工作两年就可以把钱还上。
获得自由后，李白读立刻让公司的财务负责人订了澳门飞上海的机票，刚下飞机，民警就给他戴上了手铐。后面的事大家知道了，拘留—逮捕—审判。
2018年12月，法院通知开庭，李白读的老乡兼校友李小伟律师才知道这个案件，李白读因为没有钱，一直没有请律师，到了法院阶段才由法院指派了一名法律援助律师，面对公诉人11年正负6个月的量刑建议，法援律师的意见是认罪，从轻处理。李小伟律师觉得案件特殊，向法院提出延期审理建议，经过阅卷、会见，李小伟律师从期待可能性的角度，为李白读作无罪辩护，即使定罪，也应当定性为胁从犯，依法减轻或者免除处罚。而公诉人则强调被告人李白读被强迫犯罪的辩解属于“自说自话”、“幽灵抗辩”，没有任何证据。李小伟律师坚持从无罪推定，存疑有利于被告，排除合理怀疑的角度进行辩护，历经两次延期审理，最终法院折中认定为胁从犯，进而减轻处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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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结果不是理想中的完美，没有做到无罪，但在目前的司法实践中已经属于完美，明明知道不可能判无罪，但还要去争取。“替人辩冤白谤，乃第一天理！”是李小伟的初心，矢志不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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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7月，又是一年高考季，李白读出狱，人近中年，孑然一身，父母更加年迈，社会已经进入人工智能时代，工作更难找了，高深的物理知识对于找工作并没有太多助力。买了一部6G华为手机，开机后第一条新闻是“北大学子卖猪肉”……
（李白读系化名，李小伟系笔名，故事系真实）
（本文由江苏凡创律师事务所提供）
